米高.布利(Michael Burry,1971)是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(UCLA)經濟系今年6月中旬舉行的畢業禮邀請了為主要致辭嘉賓。典禮主持人介紹說,米高於1993年在UCLA經濟系畢業後,到Vanderbilt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考取醫生資格,然後在Stanford University
Hospital作為神經學(neurology)實習醫生期間離開醫學界重返經濟專業,他在2000年創立對沖基金Scion Capital時,米高醫生已是卓有名望的揀股高手。
布利有什麼厲害能吸引市場目光?原來,除了沽神保爾森(John Paulson)在2008年金融海嘯中一舉成名之外,還有米高.布利。他憑眼光獨到的分析,預見了美國金融和房地產市場的崩潰,以及AIG、房利美、房貸美、Countrywide Financial、華盛頓互惠等的破產危機,名作家路易斯(Michael Lewis)的銷書The Big Short:Inside
the Doomsday Machine(2010年3月)便記述了米高的故事。
在路易斯筆下:布利未到兩歲便患上一種罕見的癌症,手術雖然成功切除腫瘤,但亦令他失去了左眼,一個裝上玻璃眼珠的小孩子少不免會成為玩伴嘲弄的對象,也可能由此養成布利慣於離群自學不擅於社交的性格(布利成年後確實被診斷有亞斯伯格症Asperger Syndrome,亞斯伯格症臨床特徵與自閉症有很多相似之處,例如社交技巧缺陷,又例如對某些事物具有超越一般人的興趣);布利亦承認,他對於個別事物一是全無興趣,一是如着魔般苦心鑽研,因此他才會選讀經濟以至醫學等高深複雜科目。
在Stanford醫學院實習的1990年代後期,布利迷上了電腦,並利用電腦研究股市,目的可能為了驗證他父親的評語是否確實無誤──布利讀中學時他父親曾指着一份報章的股價表說,股市根本是一個騙局。布利首先從殿堂級大師格拉罕(Benjamin Graham)
的價值投資學習股票知識,再研究格拉罕的得意弟子、當代股壇巨星巴菲特的投資心得和買賣股票法門;愈深入研究,布利發現愈不可能單靠一些投資原則便可以複
製成為另一個巴菲特。他亦豁然省悞,師承格拉罕的巴菲特,也並不全盤照抄格拉罕的一套而別闢蹊徑創立自己的個人獨特風格。
布利
喜歡在市場失效的區間尋找特別的投資對象。因為眾所周知前景亮麗的行業,只能以亮麗的價錢(溢價)才買得到,所以布利專在一些被低估、較小型及成交稀疏的
平凡行業中尋寶。布利相信,最佳的對沖就是買入穩健的平價股;因為他奉行的原則是,要賺取最大利潤,首先要將損失減至最少。為此,布利發明嘔心/污穢投資
(icking investing),專揀那些讓人初步反應感到厭惡的股票做研究。事實上,他的基金通常極其集中持有15至25隻甚至更少數量的股票,其中部分或全部是相對非流通的股份。至於挑選股份的原則,布利指出,優先選擇必定是大幅升跌導致折讓,而同時內在價值(intrinsic)未來平穩增長的公司。
作為見習醫生時,布利在醫院輪班工作16小時之餘抽空開blog發表股評,又公開他經過仔細分析認為值得買入的股票,並上載他的投資成績表。布利在網上的「無心插柳」很快便引起華爾街專業人士的注意,一位基金經理表示:「這傢伙只是一個見習醫生……他在科網股泡沫中實踐價值投資……我們都輸錢,又流失客戶,他的成績單卻增長50%……這個神秘超人……不單止我們在看着……他的模式是見人所未見。」
事實上,布利發現他的blog網訪客包括富達互惠基金和華爾街大行摩根士丹利,他甚至懷疑有華爾街基金經理跟隨他的投資組合買賣。2000年,布利離開Stanford籌組自己的基金,當其時他全副身家只有4萬美元,即使加上母親和三位兄弟投他信心一票的3萬美元,合起來還不夠他的教育貸款債務14.5萬美元的一半,但心懷大志的布利卻宣傳若要投資他的基金,客戶最少需擁有1500萬美元資產──其實,布利和他認識的所有朋友都沒有資格成為基金投資者的條件。
意想不到的是,布利在捉襟見肘的窘境(租辦公室、購買家具等在在需財)中接到兩個電話:首先是紐約的大型投資基金Gotham Capital創辦人Joel Greenblatt,Greenblatt不少職員坦承根據布利的推薦一直賺錢,因此Greenblatt提出用1百萬美元買入布利基金的四分之一股權;第二個電話來自保險公司White Mountain的Kip Oberting(後來Oberting創辦基金公司KVO Capital Management,金融危機後,Oberting形容布利是「避險機」a risk-avoider),Oberting一直留意布利的一舉一動,他準備從White Mountain投資的一隻基金抽調60萬美元支持布利,並承諾將加注1千萬美元;布利的Scion Capital於是順利開業。
布利亦沒有令他的投資者失望,Scion頭三年分別取得55%、16%、50%投資回報,而同期2001至2003年標普500指數分別下跌11.8%、22.1%和28.6%;2005年中,當大圍股市指數下跌6.84%,布利的基金卻增長242%。但布利的最得意傑作是在2005年決定不再投資股票,轉為專注炒作次按有關例如CDS衍生工具,原因是他分析發現房貸按揭市場很多不正常現象:房價升幅大大偏離家庭收入曲線、無入息人士也可以借錢買樓、評級機構的信貸評級標準混亂,最令人吃驚的是業主可以自訂按揭還款方式,銀行甚至接受按揭首兩年不需還本也不需付息……等等的典型泡沫迹象,他預期房地產泡沫最遲在兩年後即2007年大部分按揭重訂條款時爆破。
於是,布利分別要求大型投行例如高盛和大摩就次按的CDS開價,當時根本沒有人認為升勢如火如荼的房價會掉頭下跌,他成功以低得後來證明難以置信的價錢分批買入大量次按CDS。有趣的是,在房地產泡沫爆破前,布利先後接到多間投行的電話希望「回購」早年售出的次按CDS。
美國的房地產泡沫結果已寫在牆上,但不擅於交際的布利在泡沫爆破之前曾面對不少客戶批評他「不務正業」,由最拿手的股市轉而投入一些例如ABS、CDS、Alt-A、RMBS等
等讓人聽到一頭霧水的衍生產品市場,很多客戶若不是受基金條款所限早已撤資(布利要求投資他的基金一般在兩年內不可以退出)。而布利感到「心灰意冷」的
是,房地產泡沫一如預期爆破之後,先前威脅贖回基金現在賺大錢的客戶,沒有一個人讚他當年作出正確的決定,更不要提誠意道歉。布利於2008年結束了Scion。
布利在UCLA除了再次解釋他預見房地產泡沫不能持續的理據,並透露他2010年4月3日在《紐約時報》以I Saw the Crisis Coming, Why Didn’t
the Fed?為題回應聯儲局前主席格林斯潘發言的文章刊出後兩個星期,政府派人審核他所有6個早已停止運作的基金;然後國會金融危機調查組要求他提交全部電郵記錄,和2003年以來曾經與他通話的所有人的名單;沒多久,聯邦調查局有人找上門來。政府花費大量人力財力只因為他問了一條有損聯儲局尊嚴的問題。
布利表示,美國房地產泡沫及金融危機並不是「黑天鵝」而是可預測和有辦法防止的,但聯儲局故步自封,用過時的經濟理論處理現代的金融市場問題,後果不問而知。布利提醒他的學弟學妹說,金融危機的影響尚未成為過去,而伯南克仍固執地沿用失效的舊邏輯,加上美國債務總額超過GDP的200%的新危機種子,他忠告UCLA應屆畢業生好好準備,在他們的年代將要面對另一次大衰退。
米高.布利在2005年已預見美國房地產泡沫爆破及隨之而來的金融海嘯;今次,他預見美國超高的債務將成為導致大衰退的種子。我們且看新危機何時到來,又會為市場帶來何樣的衝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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